黄土高坡扶贫调研记

一

我害怕的东西不是自己生病或者亲人的逝去，也不是爱情的逝去或者赚不到钱，我最害怕的是哪一天我的心地变硬了，除了钱，什么都不认；还怕有那么一天，我忘却了我这个农村出来的孩子，忘了在遥远的大山里，还有很多穷人。

上天给我一个机会，在人民大学一个论坛群里，有一位来自延安的26岁的大学生村官加我微信，当我得知他在一个深山里担任村里的第一书记时，我就明确地告诉他，我要去看看，我不能给村里任何钱财，但我希望可给一些思路。

我自费去延安，火车票和住宿都自己掏钱，村官杨云支书说，我们陕北人都很热情，绝对不可以。我说，我是来学习的，应该交学费。说真话，我向小杨支书学的比我教他的还要多。在延安的两天有很多思考，您可听我慢慢到来。

我曾经是做过三次农村工作的，第一次是毕业后分到一个乡政府，包一个叫簸箕岩的村庄，主要工作是农业技术推广和收公粮水费提留。我们干了很多好事，但也组织扒过农民的房子、牵走农民家的猪，理由是这个农户违背了计划生育。

第二次是调到农业局工作，1991年搞社会主义教育，时间三个月，村庄叫农家峪村。我们首先是学习基本路线、然后是查村委会的账、然后是制定发展计划。社会主义教育前前后后搞了三年，在小平同志“南巡”后，全国就逐渐停止了。

第三次是我作为县委书记钦点的人，派驻“奔小康工作组”，也是在一个村庄，时间是一年。我们给村里办了酒厂、米厂。给村里打了井。时间过去了20多年，当初我组织种植的香樟树现在都应该有碗口粗了，但我再也没回去看过。

三

上面三年事情都是我24岁以前做的事情，我25岁的时候来北京。来北京后，我在农业发面也是做了三件事情。一是在广东揭西县的三水村调研，成立了村务协商委员会，也就是村里外出的能人全部成为村里的顾问，类似政府的政协。

二是在云南保山咨询了大本事扶贫，提出的“精准扶贫、持续致富”。不过，大本事这个公司的想法是挺好的，但是效果不是太好。现在的提法已经不是精准扶贫，提的是精准脱贫；现在不提特色小镇建设和城镇化了，提的是乡村振兴。

三就是我这次去的延安这个村庄了，这个我得花重笔来写。我知道我的能力有限，但由于对农民、农业、农村无限的思念，所以，我太想太想有一种全新的思路，能帮助那些善良的弱势群体，让他们离开这个世界前能过一点美好生活！

四

我于11月11日的晚上坐卧铺火车从北京去的延安。以前飞机坐的比较多，赚的钱也比较多，现在飞机坐的少了，赚的钱也少了。主要是做飞机有点怕，上游老下有小。卧铺里和一个女的同住，她做砖瓦厂的。我和她攀谈了一会。

她说，他们单位有个58岁的农民工，喜欢喝酒，一次喝完酒后去开砖机，被机器卷进去压死了。她老公给他买了好衣服、化了妆，赔了50万现金。结果这个农民工的儿子和弟弟来后，殡仪馆也不去、骨灰也没要，拿完钱就走了。

这其实在中国是一个大的问题，有一些男人在外面打工，出事故死了，据说老婆不但不悲哀、反而还高兴，因为终于有好几十万的钱花了。【“罗卫国《新质生产力》管理学”集团内训课程13910110752 点开：http://www.wainao.com/contents/91/386.html】对于这样的事情我相信不多，但我相信一定有，我不好评价什么，只是内心里特别的不舒服！

五

火车早晨提前半小时大概6:30达到延安，小杨书记开着车来接我。他可是真心的，他过来得200公里的路程，回去再开200公里，早晨3点就起床，我说，我说了好坐公共汽车，他说，老罗你是自费来，一定要来接，我说，走吧！

以前有个天则研究所，所长叫盛洪，以前是经济自由主义，右派的代表，但现在不右了，我觉得有点左，全身心研究儒学去了，我还纳闷。但现在我明白了，西方的经济学估计还真解放不了全人类，解放人类估计还得靠新的中国儒学。

小杨书记说，老罗，现在是新时代了，你也要搞新时代的东西了。他就是聪明、还得体、少有的好苗子。他是独生子、他喜欢极限的户外运动，他读大学、当兵、去地震灾区救人。我说，我是中央红军，来和你这个陕北红军会师的。

六

从延安开车到吴起，看到咱们的“吴起”将军，就到了中央红军会师的地方。我住的地方就是中央红军胜利公园。酒店前面的山就是胜利山，我突然想起了我去年去的以色列的橄榄上。胜利山相信人是大救星、橄榄树相信神才能救世界。

酒店在胜利山对面，我给小杨书记说。你赶紧回去睡觉，下午3点15份来接我。我一个人吃完早餐就睡觉，然后去了中央红军胜利者公园，250步台阶上去后，一个人看展览馆、想起了这些年我刻过的苦，再对比：苦不苦，想起长征两万五！

我去这个地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重燃激情，继续长征。我去过遵义、去过井冈山，在井冈山讲过课；延安也是第二次来，上次是刘总带我去枣园。愿这些革命圣地能给我方向、给我力量，任何时候都是我心中的一盏明灯，为我导航！

七

中央公园下来，我一个人去找小餐馆吃饭，看见两个小孩子在吃米线和羊肉泡馍，我说，就点小孩子吃的，一共27块钱、吴起是产油区，生活水准不必北京便宜。中国有很多地方的收入不高，但是消费去不低，南方小县城更是如此。

吃过午饭，回家想一个问题，就是城市里已经没有思维了，思维在农村。所以我们要去大矿业、大草原、大沟壑的黄土高坡。3点钟小杨书记给我电话，说在开省上的视频会，关于国考，我说什么是国考，他说，就是精准脱贫的大考啊。

我说你带我去看看荒凉的地方，越荒凉越好。我喜欢沧桑，一切沧桑的物质、人、精神我都喜欢。小杨书记带我到山顶的一个亭子里看整个的胜利山，我想82年前红军就在这里会师，他们那种激情那种喜悦，我们估计一辈子不会有了。

八

当胜利山的灯亮起，小杨书记带我去吃当地一个最有特色的农家乐饭馆，据说国家领导人也来这里吃过，是一个窑洞建筑。这里最好的菜是驴肉。我说，我们还是吃素菜。于是点了猪血肠子、燕麦片等四个菜，我和小杨书记两个人吃饭。

吃完饭，我们各自回家睡觉，因为明天早晨要去离县城60公里的村庄。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就写一下我未来五年的规划。未来五年还是围绕三件事情来抓，一是智慧产业、二是一带一路、三是乡村振兴。现在关键是要迅速与过去告别。

人上了年纪，或者以前成功过，总是会讲过去我们做过什么、以前我们是怎么赚钱的。我也有这个毛病。我在胜利山下，我想，未来五年，我胜利的方向是什么？我觉得还是企业的职业营销、政府的职业领导、基金会的职业筹款培训！

九

12日早晨8点，小杨支书来酒店陪我吃早餐，带了他村里的书记和他的同学洁洁一路同行。我一辈子看过很多景点，地中海的日出、敦煌的日落、内蒙的草原、东海和黄海链接处、还有丽江的雪山、婺源的油菜花，但是我记忆都不深。

我记忆最深的是这次。同行的洁洁是个美女研究生，正在写论文。她不经意间说出的一句话让我一辈子记忆忧心，她说，只有这黄土是真正属于我们中国人的。我从来没有仔细的去想这件事情，现在想清楚了，我和黄土应该是最亲的。

洁洁在车上讲，她研究的方向是《天工开物》，这是一个全新的课题。其实，中国很早就有科技启蒙和工匠精神的，徒弟学艺不仅没有工资还要自己带吃的穿的，其实，这也是一种科技的知识产权包括，1000多年前中国就有这个制度了。

十

车行了1个小时，就到了吴起县长城镇的二道坝村。村子里都有柏油的乡村公路，农户都有政府修的房子。我们先看一户人家。第一户是个女的，一个人自家，两个女儿出嫁，一个儿子读高中，收入只主要是种玉米和外出打工的收入。

她自己大概种了5亩玉米，一年的玉米纯收入大概是1000块钱；每年国家封山育林植树，每天140元，大概能种一个月，大概是4000元，其它时间出去打工能赚一万元。她一年的收入在15000元。孩子每年大概能回来一次看她。

一个妈妈，辛苦了一辈子，女儿都出嫁，出嫁了都出去打工，自己一年就是种地、种树、打工。很多人说，农民是懒，我觉得根本不是。如果有钱赚，哪个农民会懒呢？不过，这户人家我觉得日子还过得去，对生活也还充满了希望。

十一

第二个农户和第三个农户在一起住。第二个农户有30亩地，都种玉米，但是养了近100只羊，我觉得这个农户就算比较富有的。只是这里不让外出放羊了，会破坏植被。一只羊能卖近1000元，还能下崽，一个小羊羔也能卖500元。

他的玉米全部用来养羊，我问他，他说还欠一些钱，不过他很有信心。小杨书记说，今年我们搞合作社，种药材。他说，没问题，会带头，至少种20亩。小杨书记有很多经历，玩过石头、销售过药材，现在药材这个真是派上用场了。

小杨书记告诉我，村里还是要发展集体经济，还要有个好书记！确实如此，以前，村里的集体经济是比较壮大的，现在基本是空壳了，搞什么城镇化，还有以前村里的书记好一点的都提拔当乡镇的副职去了，这确实都是血的教训啊！

十二

第三个农户穿的迷彩服，非常的有信心。他养牛为主，也养一些羊。小牛8000元一头买过来，养两年后能卖12000元。但这样算账是亏本的，关键是牛要下崽，不下崽就亏损了。这个农户有40亩地，他说可以拿30亩种药材。他豪情万丈。

很多人多农民很愚昧、思想很落后，我们不这么想！农村的变革一定是农民自发想出来的，而不是领导规划出来的，小岗村分田到户就是伟大的农民自发想出来的，现在一大堆领导们还在规划特色小镇，以后一大堆银行贷款谁来还啊？

小杨支书给我讲，种玉米一亩地赚200元、种药材赚2000元。关键是种药材每亩地至少需要500元的投入，一家10亩地，就需要5000元。农民最多敢拿2000元投资，拿5000元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们真的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闲钱。

十三

小杨书记带我去挖药材，一个是补气的黄芪、一个是清热的甘草。他说他们村里有合作社试种了。在宁夏要4年，在这个村只要两年，因为这里不缺水，而且气候也好，有的当年就能收割。他还有个大胆的设想，他将来要“药化整个黄土高坡”！

这也是一个悖论：如果有外面的公司来做，农民就只有土地流转费和人工钱，药材的利润和加工切片的利润农民还是赚不到；但如果没有外部的资金进来，发展速度慢不说，而且启动资金也没有。我们说可不可以一村多制，以自己为主。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三个：一是需要有个好的药材种植的专家教授来做试验田，给农民打气并传播种植经验；二是村里要成立合作社，先把一部分先进的农民培养成带头人；三是要有一些有情怀的企业能收购我们的药材，第一最紧迫。

十四

看完第三个农户，我们去看水库，书库旁边是长城，真正的长城。黄土高坡上的长城大家估计还没看见过。这个村叫二道坝，大概是榆林取水的水库源头筑的第二道坝。我说，这个湖我们可以叫做二道湖，可以编个品牌故事，立个碑。

小杨书记晚上连夜编辑了一个品牌故事，故事很动人、也很真实，而且文采飞扬，还把村里的药材、小米、玉米粉全带进去了。现在的年轻人一定要会写、还有会公众演说，这个小杨书记以后前景一定会非常广阔。二道湖合作社，牛啊！

在亿万年的湖边、在黄土高原、在一千多年的长城下，我们探讨这个村庄的未来。我想，农村还真需要小杨书记这样一群乌托邦思想又能接地气的实干家来做，何为乌托邦？就是他拿的全部工资连给汽车加油都不够，但他仍乐此不彼！

十五

从二道湖回村部的路上，小杨书记说，这个湖里有五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朱鹮，但我没有看到。车走一半，看到一个老年人在放奶牛，看到我们的车里的杨书记就哭了，他唯一的一个儿子有精神病，看病花了12000元，问问报销的事情。

老年人说话结巴、嘴里泡沫很多，眼里噙着泪花，杨书记说，你回家把单子拿过来，他家就在我们车旁边。杨书记打电话问了一下，告诉他，会给他办落实，国家已经报销了近6000元，还有5000多，估计自己只要出1000多块的现金。

小杨书记说，你等会去找老的村支书，领点急需的救济金出来，大概2到3000元。我的感觉是：现在国家看病报销大部分，好多了。我儿时的小伙伴就是因为没钱看，一个急性的黄疸肝炎，就死了。据说死的时候，地下用脚蹬出一个坑！

十六

车继续往前走，小杨书记带我去看另外一个贫困户。他脑袋不太好了。我进去的时候，一只羊正难产要死了。我说，怎么不找兽医？小杨书记说，这个村这么偏僻，哪有兽医？而且应该是难产都几天了，即使兽医来了，也就不活了。

小杨书记跑进羊圈，去摸它的肚子。这一幕，我真的是好感动。看到将要死去的羊和它肚子里的胎儿，我想起了伟大的女性分娩的场景。为全世界那些分娩死去的女性默哀，为所有的母亲致敬！小杨书记就这么默默的摸了它好几分钟。

这一只羊能卖800元、小崽能卖400元，这样，这个农户的1200元就没有了。我悄悄塞给这个农户200元钱。洁洁又心疼的摸了一下痛苦的羊儿，我实在不忍心看下去，这就是这个羊的命，也是这个贫困户的命运。我忍着没有流泪。

十七

车到达二道坝村部，迎接我们的是一个小胖狗狗。小杨书记说，本来是在村里搞一年，他给组织部说，搞三年，他说，一年搞不了什么。这个狗狗是只流浪狗，和小杨书记一起来上班的。篱笆、女人与狗，现在是扶贫、小杨与狗！

看了小杨书记住的地方，一个床、一个火炉、一个办公桌，你要相信，这个世界还真有焦裕禄一样的人物。床上一张精准脱贫的农户住家图。小杨书记说，我经常就住这里啊，我们的习近平主席，在延安的延川梁家河住了七年啊！

想起白求恩，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想起焦裕禄、看到了小杨书记。想起了我自己，其实，我是非常羡慕这样的生活的，只是我没有机会了。1989年，我写过入党申请书，只是工作调动，一直没有批准，后来来了北京，就再没机会！

十八

村子的隔壁是一件捐款衣服存放的地方。洁洁在里面叠衣服。很多人捐的衣服都放在这里，洁洁在学校里也组织了捐赠。看见洁洁叠衣服的场景，我觉得她是最美丽最伟大的女性。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但是洁洁叠衣服的我会铭记在心。

桌子上有一个本子，写着谁领了5件、谁领了10件。小杨书记说，我们村里的人都是穿的名牌。善良的人们把衣服都洗的很干净。我对小杨书记说，这次来，很多事情都忘记了，我就清楚记得两件事：你摸羊肚子和洁洁叠衣服的情景。

当然，永远铭记在脑海里的是我来这里的初衷：我们怎么不通过政府和企业硬给农民钱，而是通过发动群众的力量，创立一个广谱性的能在全国推广的乡村振兴的路子，这个路子的核心是五合一的：党建、经济、文化、社会、生态！

十九

下午3点了，我们从村里回县城，我说，走的时候，你别送我，来的时候，多大的风、多大的雨都要去接我。我从吴起县城坐大巴去延安。然后从延安回北京。小杨支书说，也好！我说，我这次来，是来学习的，向你学了很多东西！

关于乡村振兴，我的体会有三：一是村支书的重要性，这个带头人占了80%；二是要重新回到集体经济上去，而且这个集体经济要掌握在自己村民的手里；三三是要调动农民的经济性，这个事非常难也是最有效的。这就是我的三点体会。

我和杨&洁在车站话别，我说，我来了一趟，要表个态，就是在明年春耕育苗之前，我找几个人来发动群众种药材，争取找到大学的教授专家来做试验田，但也许现在的教授不愿干有情怀不赚钱的事，那我自己出钱，请几个博士来讲。

二十

到达延安，也是晚上8点，我到延安宝塔对面的一个小火锅店里吃饭，没有人知道我是著名的罗老师，我一个人吃了78元，然后美美的去车站。延安的人呢真好啊，他们的出租车都烧气，40块钱的气能跑200公里，比油便宜多了。

上了火车，收到日理万机的小杨书记还在豪情万丈的写“二道湖”的品牌故事。这个世界需要有激情的人。我一整夜没有睡着。我希望从延安回来，能带回一些延安的记忆词典：红军会师、黄土高坡、死去的羊、小杨宿舍、药材试验！

下了火车，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办公室！我把办公室外面的一间腾了出来，又在京东上订了一套十人的高档会议桌，我要用这个办公室办一个“亮点讲习所”，我们遇到了“习近平新时代”这个伟大机遇，我们一定要全身心的去奉献！

从延安调研回来，

我决定办一个“亮点讲习所”

2017年11月14日写于北京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