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办院长罗卫国
魏克
发布时间:2022-09-06



亮点学友魏克,男,70后代表诗人,作家,职业漫画家,微电影、记录片编导,《青年文摘》特约插图作者。1970年大年初一生于安徽省肥东县陈集乡小魏村。

1997年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编剧专业。

2002年7月,应邀参加《诗刊》社“第十八届青春诗会”。

曾在《中国漫画》、《幽默大师》、《新京报》、《南方都市报》等数十家报刊杂志开设专栏漫画连载,出版过《零点阳光》、《大话校园》、《魏克诗画》、《漫画名人名言》等近十本图书并获奖。另为残雪、柏杨等诗人作家的100余本图书做过插图。

迄今已创作文字作品(小说、散文、诗歌、话剧、评论)200余万字,漫画6000余幅。



《我的诗画之旅》

魏克

我最初创作诗画作品是受当时《诗歌报》月刊“诗画配”栏目的影响。一首现代诗配上一幅现代画,形式独特,强烈的艺术效果让人过目难忘。记得那个栏目的名字好像也叫过“诗配画”。但不管是诗配画、画配诗还是诗画配,着眼点都是诗画相配,而不是诗画一体。那时的诗和画一般不是由同一个人创作的,所以诗和画多半不大锲合,图也成了配图。毕竟,既能写诗又会画画的人不多,而诗和画都达到发表水平的更少。现代诗因其现代性和独特的语境,要求和它相锲合的画也要有相应的现代性,而不是随便画一幅画就能和诗歌相配的。因此,这种样式的作品一直较难组稿。90年代,我在《诗歌报》上发表了不少诗画作品,这是很多人开始知道我的原因,以至于直到现在,还会有很多朋友跟我提起当年在《诗歌报》上看到我作品时的那种感受。可惜,随着《诗歌报》停刊,这种诗画配的样式也就基本上从官方诗刊上消失了。

1998年《诗歌报》停刊,紧跟着1999年我就从合肥调到了广州的一个杂志社。当时还在中山的诗人符马活从杂志上看到了我的名字,便和诗人黄礼孩去杂志社看我,于是我就和广州诗人开始了交往。那年秋天黄礼孩筹办民刊《诗歌与人》第一期,向我约了稿,我创作了四篇诗画作品,后来《诗选刊》全部选摘了。

其实那期间,我的诗画创作并没有中断,1998年我在《大学生》杂志上开了一个诗画专栏“呐喊者画卷”;1999年在我们社的杂志上开了一个诗歌欣赏专栏,我从各文学杂志上精选好诗加以点评,同时配上我的画,开了很多期。但是,基本上除了我的诗画作品,诗坛也就不再有别人创作这种样式作品了。

我一直野心勃勃地想建立一种诗画一体的新的艺术样式,我把这种艺术样式命名为“诗画”,即亦诗亦画,诗画一体,而不是诗配画或画配诗。也就是说,把诗和画作为同等要素来创作,让诗和画的内在灵魂相通、相融合,而不是遥相张望。

2005年,我策划了一次“中国首届现代诗画大展”,把诗画作为一体加以推出,并在中国科技大学的艺术馆加以展览。承王明韵兄的厚爱,随后在《诗歌月刊》上做了一期专号,这在诗歌界都是开风气的第一次。这次大展的命名和宣传意义大于展览意义,我想诗歌界大概从来都不曾有过这种样式的展览。【中国亮点外脑智库主席罗卫国2022年教师节编】从我有限的阅读范围看,自觉地创作现代诗画(包括诗配画)作品也是中国诗坛独有的现象,我不曾看到国外有过类似作品。虽然国外诗人(如马拉美)的诗集也有插图,但多半止于插图,非诗画作品。我想,有机会的话应该向世界诗坛加以宣传推介中国诗坛独有的这种诗画形式作品。参加这次大展的有马莉、李云枫、宋晓杰、王茜、贾梦华等人。我本来还想将这些诗画作品做全国高校巡回展,可惜财力有限,精力不够,只好作罢。以后有机会再展览吧。以前国内诗刊多以“诗配画”来命名这种形式,现在则多改成了“诗画”这个称谓,我想这是我推动的一个结果。我想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把诗和画作为一个栏目来组稿已经很困难了,因为如今的人已不再有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如火的文学情结了。诗歌还好组稿,但要找相应的插画则很难。




我创作诗画作品也都一直是随性而为,没有专门来创作。不是才思枯竭,而是生活所迫,我要画更挣钱的漫画,而不是满足自己的艺术理想。创作诗画作品对我来说实在是一种奢侈。但从内心来说,我又很珍视这样的作品,因为它更有艺术价值。但近期我还是创作了一些新的诗画作品,原因是《深圳特区报》何鸣女士编辑的文艺副刊时常用我的诗画作品。感谢她提供了一个阵地,不然我是很难有时间和心境来创作诗画作品的。

从1996年我在《大学生》、《诗歌报》上经常性或以专栏形式发表诗画作品以来,很多人对我的印象已经固定在诗画创作上了,这遮蔽了一些朋友对我诗歌的阅读。2002年我的《魏克诗画》一书出版使得我应邀参加了那年的青春诗会。后来,《汕头特区报》专栏刊登了我这本书上的作品,有的朋友还专门收集我的诗画作品做了一个剪报小册子。这是后来别人告诉我的。

除了诗歌赏析或评论,纯粹诗歌大约是没有开专栏的吧?也就配上画以后才有在以文化消费为主的报刊开专栏的可能,因为诗画作品比纯粹诗歌绘画更有欣赏性。回想起来,我的诗画作品还真的开过不少专栏,开过我诗画专栏的报刊有:《深圳特区报》、《汕头特区报》、《大学生》、《少男少女》(文摘版)等。另外,《诗刊》、《大众诗刊》、《诗歌报》等则经常性或连续几期刊登我的诗画作品,也算是专栏形式了。至于在《诗歌月刊》、《诗歌与人》、《诗林》等报刊上零散发表的诗画作品就更多了。

算起来,迄今我约创作了两、三百件诗画作品。诗歌和绘画各有特点和韵味,给人带来的艺术感觉也各异,二者相伴相生能拓展和激活彼此的内在空间和艺术元素,这是我珍爱这种形式的原因。文字是对具象(或形象)世界的抽象描述,阅读文字的过程往往是还原形象的过程。而绘画则是对形象世界的直接描摹或映射,二者形象的本质是相通的。一首诗配上一幅画以后,其文字背后的图景也会更加直观形象,激活的文字背后的图像也就有了更强的艺术传达力量。这是诗画作品优于单纯的一首诗或一幅画的原因。

以后我当然还会陆续创作一些诗画作品的,同时也希望有这方面志趣的创作者加入进来,共同为这种艺术形式做些贡献。


魏克作品



《风太大》

风太大

我伸出窗外的手

立即被轻烟般吹散

我探出门外的头

立即被轻烟般吹散

整个世界空空荡荡

只有无数衣衫在大风中扭曲变幻    

如同沉沉暮色下的烟团

渐次远去的云层如空中浮桥

只有我寄居的小屋病床般温暖

旷野上高耸的柱石如砸在大地上的钉子

只有我栖居的草屋依旧风雨飘摇

风太大

把我的灵魂刮跑了

把世界的棱角也刮掉了

大地那么光滑

每一条弧线都被打磨得闪闪发光

我看见在这光滑的大地上

一切都流逝得比以前快了

一切都在变得寂静

仿佛滑向了另一个世界

我看见这光滑的大地

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

风太大

我缩回窗内的手

很长时间才慢慢聚拢

我缩回门内的头颅

却再也无法恢复原状

           2011.10.2.傍晚。

(原刊于《阵地》诗报2011.12.

和台湾《创世纪》诗刊)




《我是冬季来临前的松鼠》


盛夏我会坐在汹涌的树冠上眺望  

收集阳光    天空碎片    和鸟群

冬天我会披着树皮弓身去往旷野

扒出被覆盖多年的记忆取暖

我在我的四周埋藏过很多东西

它们是林间的腐殖质    虚浮    松软

宛如记忆的坟场

容易让人昏沉下陷

如同松鼠时常会

忘记自己为过冬而埋藏的坚果

我也时常会遗忘我的埋藏物

直至它们慢慢发芽

长成一片树林

我一直都在为自己埋藏各种东西

包括钉钉子    躲避袭击

有时是挖掘沟渠以倒影的方式收集天空

我的埋藏物很多虽无用

却是构成一片树林不可或缺的部分

一座丛林的诞生

都是遗忘和抛弃的产物

要是我真的很善忘    甚至失忆了

我想我还能拥有一座自己的森林

             2011-10-6晚。



《我需要背负什么才能走得更远》


我深陷自身的日子实在太久

我一直没能砍掉自己身下的根须

无数次我坐在倒塌的床铺上内心漆黑

无数次我探头张望远方内心恐惧

我曾在路边站成一棵树以便洞悉一条路的流向

我曾在屋里反复收拾行装    修补肉体

张望远方的日子日益减少

出门行走的日子却还没有到来

人生过于轻飘而道路过于光滑

我需要背负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增加我的重量

才能深入一条路

我需要背负什么样巨大的物体

才能抵挡得住道路上

那一阵接着一阵的大风


          2011-10-1,傍晚,雨。

(原刊于《阵地》诗报2011.12.和台湾《创世纪》诗刊)




《倒下》

即使倒下我也希望能倒在自己喜欢的地方

我沉沉的躯体在大地上砸起来的尘土是巢

在升起的瞬间我终于抵达家园

即使倒下我也希望自己倒在一棵树上

这样在最后一刻我也能看一眼更远的地方

这样我的肉体随后还能在树枝上高高飘扬

即使倒下我也不想放弃那砸在我背上的重量

如同一把在把我钉入大地的锤子

即使倒下我也希望能抓住一点泥土

好让我轻飘的人生最后再增加一点重量

好让我飘摇的手指

终于能扎向大地

即使倒下我也希望是向着远方倒下

这至少能让我和远方

减少一个肉体的距离

2011-10-1,晚,雨。

(原刊于《阵地》诗报2011.12.和台湾《创世纪》诗刊)

 



《向下向下》

向下    向下

扛着铁锹如扛着我们的另一条腿

一把铁锹以其坚硬锋利

改变了我们行走的方向

穿过泥土    砂石    岩层

一路向下的行走越来越难

一路向下的行走火星四溅

一路向下的挖掘

只为了抵达最终的安宁

只为了聆听岩石中的寂静

只为了自己也能成为寂静之中

能敲得出声响的坚硬部分

向下    向下

扛着铁锹如扛着我们的另一条腿

如扛着我们敲击宁静的铁锤

如扛着一株需要栽在大地深处的树

如扛着一条

能够伸向四方的道路

2011.10.1,傍晚。


(原刊于台湾《创世纪》诗刊)



《远方》

我曾一次又一次将目光掷向远方

远方太远

远方没有回声

透过窗棂和丛林

我不停地眺望

云层下的远方那么透明

云层下的远方那么动荡

我不知道长久的凝望是否是一种挖掘

不知道目之所及是否也是一种抵达

远方寂静得如同废墟

就是向它张望也会让人感到疲惫

远方阴沉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就算我把自己的肉体裹得再紧

也难以抵挡它的寒冷

远方幕布一样轻轻飘荡

远方正在驶向更远的地方

远方的云朵越积越高

远方多年前就已在我的内心悄悄坍塌

云隙间的光芒亮得令人失忆

这高悬于大地之上的远方

我日行千里也难以抵达

我曾一次又一次地站在悬崖般的窗口

将破碎的自己

一块一块地

掷向远方……


2011.10.2.晚,贵州桐梓。




《一块石头》

在人生的一角里

有一块你永远搬不走的石头

即使所有的东西都被清理一空

即使我们已将自己的人生反复打扫

可是    在你人生的一角里

总有一块石头在磕绊着你

摩擦着你    

但更多的时候

它在隐隐约约地硌着你

但你却无法透过肉体去抓挠

它仿佛就是生在你骨头上的影子

钉在你骨头上的钉子

它就那么隐隐约约地硌着你

让你难受

在人生的角落里

有些东西注定无法搬走

也无法清除

在人生的角落里

一块无法搬走的石头

让人永远难受

2011-5-7.中午。



《我能否躲得更远》

我能否躲得更远

乘着孤舟或木筏

在树荫和雨水里过我寂静的生活呢?

我能否躲得比我能够抵达的地方更远

在黑暗砖石砌成的洞穴里隐修  

眼里只有岩石和灰尘

以及空中光芒般的平静和欢愉呢?

我能否就在这样的深夜

眼中蓄满悲悯的泪

在窗下听听逝去不再的蛙鸣

和我自己一起

回忆我们彼此散失的这些日月呢?

是的    我能否能在尘世获得片刻安宁

即使在我泪水上涌的这个瞬间呢?

     2011.4.10.深夜。



《流浪的鹰》

越压越低的云层下

一只扑面而来的鹰

犹如直击胸口的箭矢

雨点在鹰的背上溅起阵阵水雾

被雷电照亮的鹰背上

燃烧着一场隐匿的火焰

巢    在身后的旷野上熊熊燃烧

升腾的烟柱如一个人抓向高空的手

鹰    家园毁坍的鹰

滚石一样轰隆隆驶过我的头顶

在我身后的高空中碾下了一条道路

仿佛也是一道

裂痕和深渊

            2011.4.12.上午。


 

《我该再缓慢一点》

我该再慢一点    慢一点

说话要慢一点

吃饭要慢一点

工作要慢一点

脑筋要慢一点

甚至连抬起的脚

也要放得再慢一点

尽管我已活得足够小心

已接近于胆小怕事

但我觉得自己还是过于放肆

也许我该坐得更低

低得散发着泥土的气息

在这个充满漏洞和深渊的世界上

我一直都不敢迈步狂奔

我想我还得再缓慢一点    缓慢一点

以至于接近肃立不动

我想我还得再散发掉一些肉体里的温度

砍伐掉一些肉体上的枝丫

我该再缓慢一点

以便我能准确地降落在自己身上

我该再缓慢一点

以便我能积攒足够的时间

来抵抗这个世界的荒谬

   2011.4.13.上午。

 《不朽物》

我习惯于在屋里埋头劳作

锻打我的收集物

敲击它的棱角    打磨它的弧度

  为一些小小的瑕疵辗转反侧

尘世上的物件烟雾缭绕一触即溃

只有不朽物经过我漫长的锻打

才有了薄薄的一层外壳

才蓄积了一些重量

它有坚硬的边角和形体走向

棱角的转折穿插和弧度的衔接

也都是明晰的

这不朽物是我的脚镣

我不能离开它

我不知道它的哪根弧线

会在我目光犹疑的片刻轻微震颤

从而导致整个物件灰飞烟灭

我得看守着它    

绳索一样捆绑着它

不让它崩溃

我囚徒一样受困于它

而它才是我

另一种意义上的囚徒

而我才是

这个世界固执的脚镣

     2011.10.2.晚。




《空皮囊》

我们曾石头一样结实饱满    充满重量

直至肉体缓慢裂开

并出现了空洞

不会有人听到我们肉体里的声响

只到最后

我们才发现有的人骨骼终于闪亮

而有的人只剩下了一副空皮囊

2011.9.9.傍晚。

           


《我和这个世界》

当我年岁渐长身躯渐沉

我会在沙发上日益沉陷出适合我躯体的凹陷

我也因和这个世界的日益妥协

而被它以凹陷的方式接纳

我寄居于这个世界残缺的部分里

如同已在其中溺亡

如同是它需要弥补的

一种残缺

2011.9.9.傍晚。

《荒凉的技艺》

我无法舍弃掉手里骨头般的技艺

这根我在光滑尘世中的拐杖

不因我的反复抚摸而拥有温度

事实上越到晚年

我越感觉这技艺的寒冷和冰凉

我在漫长岁月里变得昏沉迷失  

关于技艺

我已分不清那到底是我的癖好    恶习

生活习惯    还是一些把手

我只知道我的生活越来越像工匠

我每天打磨的动作也更加机械

在我肉体炽热的岁月

我曾挺立大地

躯体火焰般飞扬

当那火焰慢慢熄灭

我便陷入了自身的冷清

我在辗转反侧里终于摸到了床铺下那硌人的石子

我把它握在手里

犹如握着一根旗杆

在我怀抱技艺的岁月

我成功地躲避了很多陨石的袭击

成功地修补了身上的一些漏洞

有时我想

我是否是一个胆怯的人呢

我躲避于技艺

躲避于一种冰凉寂静的生活

并成了它的一部分

而火焰般的挣扎

能否烧热这个寒冷的世界呢

有时

我操持着技艺和这个世界搏斗

直到技艺成了我双手的一部分

有时

我会暴徒一样死死地揪着这个世界

甚至在我离开尘世后很久也不撒手

燃烧技艺取暖的日子是我真正的温暖岁月

那闪烁的隐秘火焰是鸟

曾一次又一次去往远方

在反复张望它们的过程中

我终于学会了一点展翅的技艺

而我多年来打磨的技艺是翅膀

只为了我在跃离枝头的那个瞬间

能有一个一闪而逝的

较为恰当的姿势

2011-12-2.晚23点。


《不一样的世界》

在我们的四周

飘动着一些线条

路边散落着一些椎体    圆柱体   或晶体

树木其实比我们看到的高    

它直通天际

阳光呢    

是蓝色的

有时你失踪片刻但时间并没有流逝

有时你走着可实际上中途已跌倒数次

有时你比你自己走得滞后

有时你觉得疲劳异常

那是因为你在驮着自己行走

这世界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

你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很多事

往往都一无所知

你不知为何而活

是因为有时在尘世上奔忙的只是你的躯壳

你撑船远去

而真正的自己早已溺水

你伸向倒影的手

将一直在返回你自身的遥远路途中

我们四周的椎体或圆柱体很容易损毁

它们实际上是模糊而隐匿的

树木虽高达天际

但并不阻挡什么

这世界有足够的裂缝供我们藏身

亡者们腾出的空隙

也还保留着床铺的形状

2011-12-2.晚23:30写。


《最后一击》

空中蓄积着太多的东西

它们隐匿无形却如林间鹰隼

时常会悄无声息地直扑而下

给地上的人以狠狠一击

鸟沿着空中缝隙滑行

它们熟悉空中鞭痕

人如地面上的沉渣

我们行走

遭受着来自空中的频繁袭击和砍伐

多数时候

我们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陷阱般无知无觉

直到最后一锤彻底将我们击溃

我感到过头顶上的风

带着一丝隐秘的热度

仿佛天空烧向我的火

偶尔

我们也会抬头看天

但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我们甚至至死也不知道

那透明的天空是多么凶险

我们至死也不明白

到底是什么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

变得如此疲惫

甚至身负重伤

我们甚至至死都没有觉察到

这来自空中的频繁袭击

是多么的隐秘而凶狠

2011-10-24,傍晚。


《通天树》

我总觉得大地上有许多向上生长的根须

风吹起的沙

雨溅起的尘埃

大海上涌的浪潮

以及汁液沿叶脉和毛细管上升

并最终延展为一棵树的树冠

那向着四方掀动的云层

我总觉得大地上有许多向上生长的根须

它们如抓向高空的手

如烧向高空的火

总觉得地上升腾的一切会浮游在天空

并延展成天上的树荫

而只有眺望的人

才能跳起来成为空中的云朵

才能延展出自己的一片树荫

才能看到真正的高空


2011.10.7.晚。



《大步向前》

甩开臂膀我们向前   向前

草木避立两旁

阴影和往日避立两旁

真正的穿越就该是一场征伐

双臂挥动如刀斧    腿是铁铲

整个躯体就是一部砍伐和倾轧的机器

你的所到之处风停雨歇

你是一块可以压住四方的柱石

你是四方唯一的寂静

甩开臂膀我们向前   向前

一望无际的大路多么光滑

这么无忧无虑的行走多么透明

这么万事消歇的行走多么明亮

在这猎猎奔赴的途中

我的躯体收拢如箭簇

奔赴的念头火热而躁动

充溢在明亮的午后

甩开臂膀我们向前   向前

一条光芒的大道多么温暖

一条光芒的大道上

我们一生也难以在上面行走一次

一生也难以在上面

发出亮光

2011-10-6,中午。

《在暗处》

只有在暗处我们才能看清事物的棱角和光泽

才能安心抚摸一件物体的表面  

倾听沉积在表面下的波涛    

屈服于它的纹路和构造

才能更加接近自己

在背光的地方    堆积着寒冷

由于事物深处的寒冷

暗处的模糊更容易让肉体上的裂缝愈合

暗处的缓慢更容易让眼中的泥沙下沉

只有在暗处

一个人才能更深入四周    

被胆怯磨去的棱角才能舒展

残缺的躯体也才能修复

像饱吸雨水之后的地衣再次涨满

再次恢复自己的立体

只有在暗处

我们的肉体才能向下沉淀出一个硬硬的尖

才能让自己以寂静的方式

在这个世界上钉得更紧

2011.9.


《坠落的恐惧》

我们所努力获取的一切

都是钩住这个世界的钩子

就连我们袅袅上升的思想

钉子一样的孤独

藤蔓一样的忧伤

也都在叮叮地敲打

也都在四处延展着触须

为了能在这个世界悬挂得牢固一点

我们纷乱的触须如此狂躁地寻找裂隙

而世界是光滑的

而坠落的恐惧

始终贯穿着我们的一生

2011-10-23晚。


《最完美的一刻》

为了等待最完美一刻的到来

我曾将开掘已久的渠道再疏通了一遍

将四方明亮的通途再打扫了一遍

远方的石头因我长久的张望而亮光闪闪

远方的大幕那么沉滞

就是十万个苦役也难以将它打开

为了等待那最完美一刻的到来

我还需要挺立在道路上再次张望

我还需要将灯火再次高高树立在天上

最完美的时刻一闪即逝

而我也在为等待这个时刻的不停劳作中

成了这个世界上

最为褴褛的人

       2011.9.8.。



《被荒废的时光》

一段可以被荒废的时光是午后寂静的庭院

安宁是它的小木凳

一段可以被荒废的时光

是地面上的小水洼

通过它就能望到另一片天空

一段可以被荒废的时光是不易被发现的林荫道

荡漾的树荫在我们身边扩散着

也掀动了我们内心的涟漪

一段可以被荒废的时光时常独自荒芜着

而很多荒废时光者却又无法抵达

请给我一段可以被荒废的时光

我要坐下来咀嚼时光的味道

请给我一段可以被荒废的时光

我要在这光滑的时光里

独自荒芜一会儿

2011.9.9.傍晚。



《九月的大地》

九月    老虎般的云朵在空中频繁巡视

日渐空寂的大地让我更加安静

广阔的原野上

几个相隔遥远永生也从会相遇的孤旅

如同几颗幸存的稻粒

九月    大地凉下来的那部分真好

空中越积越多的云朵真好

九月的阴凉是一条展开的大路

适合一个人奔向想往已久的地方

九月的云朵是大地上消失的绿色

九月的寂静最适合告老还乡

九月的大地如此安宁

适合一个潜伏已久的人

最后一次出没

2011..9.5.傍晚


《巡视》

秋天    我该出去巡视了

阴霾渐消的天空更适合展翅

我看到起伏的地面上

众人还在隐匿的波涛上航行

我看到遍地的树木是众人遗落的船桨

秋天    我该出去巡视了

驾着鹰我翱翔于高空

我看到大地上腾腾的烟柱高高树立

云朵陨石般在烟柱间穿梭

秋天    我要再去一次最高的地方

我要看看在我潜行的这些日子里

大地因减少而增加的重量

我要确定一下多年以后我最终的航向

秋天    我该出去巡视了……

2011.9.6.上午。

《衣衫褴褛》

我们曾经服装鲜艳

后来却褪色    破败

直至肉体也随衣衫飘零

直至都变得衣不蔽体

这注定褴褛的衣衫是我们裂开的皮

会在大风之中

延展成为我们身后的旗帜

2011.4.10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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